蘇巧兒在樓上靜靜地看著沈賀的背影，手指慢慢握緊，指甲掐進肉裏，浸出血印。

張秀蓮和沈大福楞楞傻傻地站在原地，一會看看蘇巧兒，一會又看看門外。

蘇巧兒沒有說話，她感覺自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，她不知道她是如何提起腳步走進房間的，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關上門的，怎麽走到床上休息的。

一望無際的天像一塊從墨汁裏剛染出來的幕布，沒有月亮，也沒有任何繁星。

夜風穿過窗戶的縫隙鉆進屋子裏，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。

蘇巧兒輕皺眉頭，這一夜似睡非睡，腦海裏時而出現沈賀跟她吵架的場景，時而出現沈賀轉身離去的畫面，時而出現沈賀一個人在夜路上行走的樣子。

這一夜沒有睡好，蘇巧兒第二天也是恍恍惚惚，像是失了魂一樣。

她有些後悔沒有跟沈賀一起去，可是，理智告訴她不能去。

在她的記憶力，她不知道之前的蘇巧兒是怎麽樣的。但是，自從她穿越過來之後，她好像沒有跟沈賀分開過。

隱隱約約記得，好像被縣令帶走的時候分開過一些時日。不過，那時候對沈賀沒有這樣神情，好像也沒什麽。

她一邊幹活，一邊看著門外，看的時候滿心期待，看了片刻之後，又失望的低下頭，繼續幹活。

她讓自己拼命幹活，強迫自己不去想沈賀，可是，自己總是感覺不對，做什麽都不對。

張秀蓮也在廳中幹活，沈大福從她身邊走過，張秀蓮拽了拽沈大福的衣袖說：“你看巧兒，老五走了之後，她就一直這樣。”

“巧兒和老五的感情很深。兩個人之前一直膩在一起，現在分開了，自然不習慣啊。”

張秀蓮又一把打在沈大福的後背，不高興地說：“估計我如果走了，你不會那麽上心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沈大福想也沒有想直接說，剛說出來感覺不對，又立刻改口道，“我肯定也會擔心你。”

張秀蓮一陣苦笑。

“哐！”蘇巧兒正拿著一個盤子從手中滑落，盤子掉在地上碎了。

她恍恍惚惚地去撿碎片，碎片又割傷了自己。她忽然又想到，有一次在家的時候，自己也是這樣在恍惚中撿起碎片，無意中割到手，沈賀急忙幫她撿起來。

她想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……

張秀蓮趕緊過去撿起碎片，說：“巧兒，你臉色不好，還是回去休息吧。”

蘇巧兒擡起頭，仿佛中好像看著沈賀的影子，她激動地說：“五哥，五哥……”

張秀蓮的心突然“咯噔”了一下，說：“巧兒，巧兒，你眼花了，我是大嫂。”

蘇巧兒腦子突然感覺蒙蒙的，好像什麽都聽不進去。

張秀蓮又說：“巧兒，巧兒……”

蘇巧兒輕輕閉上眼，搖晃著腦袋，這才反映過來，臉上不自然地抽動說：“噢，嫂子。”

張秀蓮三下兩下已經把地上的碎片撿起來了，說：“巧兒，你不要再擔心老五的事情了。”

蘇巧兒強忍住一陣心痛，強迫自己點點頭。

張秀蓮一手拿著碎片，另一手扶著蘇巧兒，很費勁地把蘇巧兒扶起來。

蘇巧兒依然很恍惚……

“老板，再來盤肉。”一個客人又喊道。

“好，馬上就來。”蘇巧兒回應道。

“誒誒誒，我去吧，我去吧。”張秀蓮說道。

“還是我去吧。”

“哎喲，今天店裏的客人雖然多，但是，我們已經能上手了。你去休息吧。晚上你還要算賬，留點精神算賬吧。”張秀蓮說道。

她並不擔心蘇巧兒打破盤子什麽的，她害怕蘇巧兒算錯賬。這就虧大了。

蘇巧兒也沒心思做其他的事情，整個人猶如行屍走肉一般。

她感覺每分每秒都是煎熬，在等待中煎熬，在煎熬中等待。一天就這樣結束了。

晚上吃飯的時候，蘇巧兒低著頭，靜靜地吃著飯，每吞下一口飯都感覺像吞石頭一樣，無法下咽。

終於，她忍不住了，問道：“大嫂，大哥，你說五哥那麽晚出去，會不會有什麽事啊。”

張秀蓮立刻說道：“巧兒，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。老五和四妹一起去的，兩個人，不會有什麽事的。”

“嫂子，可是，你也說了，那個時候那麽晚。路上不好走，又有冰。”蘇巧兒一說到這整顆心都提起來了。

張秀蓮又安慰道：“他們兩一起回去，相互有照應的，不會太久的。”

“我也希望這樣。”蘇巧兒緩緩說著，然後又說，“可是，我總感覺，五哥出事了。”

“巧兒，你是太擔心老五了。”張秀蓮又安慰道。

“大嫂，我不是自己嚇自己，我說的是真的。我真的感覺五哥出事了，真的，真的。”蘇巧兒強調道。

沈大福也聽不下去了，說：“巧兒，真的沒什麽事，你就放心吧。從城裏回家的路，老五已經走了很多次，不會有事情的。就算是路上還有什麽冰渣之類的，也不會怎麽樣。”

“那要是五哥回家跟二哥打起來怎麽辦？”蘇巧兒又說。

沈大福聽到這話很無語，說：“巧兒，老五那脾氣能跟人打起來？就算別人跟他打起來，他都不會跟別人打起來。”

“二哥，會跟他打起來的。”

沈大福揮揮手，解釋道：“巧兒，老二和老五那脾氣都不會動手，只會動口。在家會動手的人只有我，而且只有我和老三。”

“老三？”她一下才反應過來。

“小時候，我們幾兄弟一般打架的只有我和老三。而且動手的也一般只有我。老五小，不跟我們打架，後來，老五長大之後，也不跟我們打架。”

蘇巧兒情不自禁地笑了，這確實是沈賀的性格。她自己安慰自己說：“對，對，就算是二哥要動手，五哥也不會動手的。”

蘇巧兒自己也知道，沈二祿是一個腹黑的人，不像沈大福那麽沒有腦子，只會動手。

她想了想，剛放松一下的心又開始緊張起來。沈二祿那麽心狠，那麽腹黑，沈賀的心腸好，又怎麽能對付他呢？

她越想越不放心，脫口而出：“我還是很不放心。”

張秀蓮又補充道：“巧兒，過幾天如果還沒有消息，你就回去看看吧。或者如果你放心不下店裏的事情，你就讓你大哥回去看看。”

“嗯嗯！”蘇巧兒點點頭，扒了口飯在嘴裏，飯已經涼了，她吃在嘴裏感覺身體跟這飯一樣的涼。

張秀蓮和沈大福也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夜靜靜地，冬天的夜總是越來越深沈，再加上沒有星月，讓人感覺到更壓抑。

蘇巧兒睡覺的時候，把被子裹的緊緊的，她不習慣自己一個人睡覺。她腦子裏不斷地在問自己：五哥，你會不會很恨我，五哥，你會不會怪我。五哥，你回來之後我們還會像以前一樣嗎？

想著想著，她眼角滲出晶瑩的淚水，心又震動了。

她不斷地想著她和沈賀以前快樂的日子。

每天清晨醒來，躺在沈賀的懷裏，沈賀總會用他的大手攔著自己。

她不管做什麽，沈賀一顆心都跟在她的身上。

“五哥……五哥……”她想著想著說出了聲，眼淚從臉龐劃過留在枕頭上，枕頭濕了一片。

這一夜，她做了一個夢……

她夢見她回到沈家村……

她喊著沈賀的名字……

驚慌中，她一直喊一直喊……

喊著喊著，她忽然從夢中驚醒過來，身體直冒汗。

她扶著腦袋，已經想不起來在夢裏夢見了什麽，只感覺一陣害怕和恐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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